菖蒲捕鱼
（一）
季䔡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很多，比如今天的天为什么从早上开始就是混沌的灰黄色，不见天日；比如为什么热水的龙头里出来的水是浑浊的；比如他的名字该怎么写。
周一照例是结构分析，对于目前的季䔡来说这节课对于她唯一的期待就是下午的那一场像赌博一样的tutorial。为什么说是赌博呢？因为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那个穿着灰色衬衫，皮肤白皙，五官清秀口音略带粤腔的中国助教。
上课的时候季䔡的脸上很少露出表情，最多是微皱着眉头思考题目，她假装毫不在意地坐在教室的一角作答，就连问问题也会故意不去找那位中国助教，看着被亚裔面孔团团围住的他，季䔡转而去问那个叫默罕默德的中东博士或者一开口就不自觉带着大舌颤的波兰助教。
“You can simplify this bar with ……”她低头看着默罕默德的演算，眼神却不由自主的飘向另一端。像是透露了什么重要的考试攻略，周围的同学全都不由自主的大笑了起来。温柔的微笑像是四月的风，他的耳根有点红，大概是害羞了吧。
“Did I make sense?”默罕默德用笔尖指着刚刚的演算。
“Yeah, Thank you so much.”季䔡的眼睛弯了月牙儿说着谢谢。脑袋却又不由主的转向了他，却一不小心对上了他的目光。“呀！”季䔡立刻低下了头，脖子都染上了粉红色。
“Is anything wrong with you? Your face is so red？ “同桌的同学抬起头看着她。
“Oh, thank you. I just feel a little bit warm. It is fine.”她心虚地解释道。低头看着纸上的“estimate”，转着手上的笔发呆。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
“学长学长这一题又是什么意思啊？”同桌的几个中国同学不停得呼唤他，刚来的他们太不适应外国人的思维方式了，看着一道一道脑回路轻奇的题目完全不知道到底在问什么。
就算被打扰了很多次他还是微笑的走了过来。季䔡微微皱眉说道，“第四题就是问这个方程组能不能成立，一共四个方程式5个未知数不可能有解的，第五题是在说……”她觉得同桌的同学们有点聒噪，于是把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是这个意思吗，学长？”她抬头看向了他，他的眼睛神采奕奕地看向她笑着说说“没错。”
“但是……”同桌的女孩看了季䔡一眼继续问道。
她像鸵鸟一样低下了头感觉耳朵像在冒烟，听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他的眼珠好黑啊。这个想法突然莫名其妙的从脑海中冒出来。
“学长，加个微信吧。”女生在问完问题后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学长你放心，我们没事不会打扰你的，哈哈。”同桌的同学们也都拿出了手机。
“好啊，没关系的。“他看着低头看tutorial sheet的季䔡说道。
“学长，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guan quan。”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清冷，季䔡在心里默默的说道。同桌的人全都加了管荃的微信，除了季䔡。
“不加吗？以后问问题方便些？”一个女生问季䔡。
“不用了吧，你们加了就够了，学术问题大家一起讨论就行，有问题像这样统一问统一问挺好的啦。”季䔡笑着说，眼睛又弯成了月牙儿。
“哦？是吗？”管荃轻轻地说道，语气里带着笑意。两句带着上扬的疑问句，从季䔡的身边传来，她以为自己幻听，猛地转向来自左上方的声源，不知道什么时候管荃走到了她的座位旁好像在看她的答题纸又好像在看她的左手。那一秒季䔡从管荃的瞳孔中看到了一脸震惊的自己，也仿佛看到学长的嘴角带着戏谑的笑，但是再定睛看管荃已经转身准备去另一张桌子解答问题了。
“Cute.”仿佛是风的叹息，季䔡认为一定是自己又幻听了，转头看向声源的方向，原来是在说那个印着小黄人的中性笔啊。
“estimate”只知道拼音怎么能知道到底是哪两个字嘛。季䔡忿忿的在草稿知道戳了了两个点。
“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身后突然传来的好听的男性声音，季䔡对于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但她还是吓了一跳。
“没……没有”不知不觉季䔡发现自己在草稿纸上写了很多个guan quan以及所有她能想到的quan的字形。季䔡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热仿佛火烧了 起来，她赶紧拿handouts用力的盖在草稿纸上却发出了更大的声响，显的更加欲盖弥彰，她只默默祈祷刚刚草稿纸上的字没有被看见，转过头笑道，“谢谢学长啊。”
管荃低头看着季䔡弯成月牙儿似的眼睛没有说话。“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季䔡小声地说道。“嗯？”又是一个像叹息似的音节，似有似无。
“啊呀，学长你喜欢海绵宝宝吗？”刚问完这句季䔡就想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问什么不好问这个。那样微微带戏谑的表情仿佛又出现了，但是只有那么一瞬间，“还行，我比较喜欢the secret life of pets 里的snowball，很萌。”“哈哈，snowball啊，超级反差萌的！“季䔡突然想起自己的微信头像也是snowball，突然有脸红了起来。
“你怎么拿个胡萝卜写字？” 管荃看着季䔡手中的笔笑道，“你是兔子吗？”
“那个……不是不是，我只是喜欢吃胡萝卜。”季䔡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
“哦～快写题吧，有问题可以问我的。”说完这句管荃转身去另一桌传道授业解惑去了。